昨日午后大姑姐来了，做饭时家里缺馒头。我顶着暑热骑自行车赶去超市，买回的馒头虽暄软，却少了筋骨嚼劲，虚浮得如隔雾尝味。这愈发勾起我对自家灶台蒸腾麦香的深切怀念。

于是次晨做饭的间隙，我揉好了一大盆面。心绪所至，竟打算蒸三样面食：白面馒头、高粱花卷，还有鸡蛋韭菜盒子。回家后，天热面发得快，面团已顶开了盆盖。揉面排气，再醒片刻，趁这功夫将洗净韭菜细细切碎，浇油锁水，拌入盐与十三香，馅料便妥帖了。另取三百克高粱面，开水烫过，加少许食用碱揉匀待用。白面团揉光擀开，摊上一半高粱面，对折后复擀成薄圆坯子，再卷成花卷，这过程如同一种朴素的手艺，将两种色彩、两种滋味悄然缝合。

前些日子刚请人焊好柴火灶，今日正好派上用场。蒸笼里装好馒头花卷，两个孩子便一人劈柴，一人烧火，婆婆则坐在一旁指点，毕竟这是她炉火纯青几十年的活计。灶膛里柴火噼啪作响，青烟缭绕升腾，蒸腾的热气顶开锅盖，麦香便弥漫了整个小院。馒头出锅暄软韧实，麦香浓郁，果然是记忆里地锅蒸出的滋味。原来美味并非山珍海味，简单食材与朴素烹饪，才能唤醒沉睡的味蕾。捣碎的大蒜调入盐、生抽、香醋、香油与辣油，淋在自制的凉粉上，酸辣爽利，亦是解腻佳品。一顿饭吃得踏实熨帖，几人边吃边聊，将来退休了，架上柴火锅蒸好馒头炖好肉，再蹬着三轮给孩子们送去，做他们风雨里最安稳的靠山。

饭后录了段灶火的视频和蒸好的馒头发给母亲，母亲发来语音：“这馒头是刚蒸的吗？咋蒸得恁好嘞！”小院氤氲如画，风无方向地吹拂。柴火灶倚在花池旁，锅底余烬悠然，噼啪声细碎如低语。炊烟袅袅，鸟语花香。

汪曾祺曾道：“市井长巷，聚拢来是烟火，摊开来是人间。”灶火烟气缭绕升腾中，家人围坐笑语里，我才豁然明白：原来所谓山高水远的幸福，并非遥不可及。生活至深的滋味，就沉淀在这缕缕烟火之中，它无声抚慰着人心，默默支撑起我们关于安稳的想象，这人间最绵长的暖意，终究是从灶台边几双忙碌的手、几颗贴近的心上汩汩流出，悄然蒸腾起岁月的美好烟火气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