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次让儿子进厨房,他正窝在沙发里打游戏,闻言挑眉的样子像只被打扰的小兽:“做饭?有外卖不就行了。”七月的风卷着蝉鸣穿过纱窗,我指了指冰箱里蔫掉的青菜:“总有些味道,是外卖送不到的。”
他学的第一道菜是煎蛋。握着锅铲的手骨节分明,却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。蛋液刚碰到热油就炸开金黄的边,他嗷地跳开半步,手机从口袋滑出来,屏幕还亮着游戏界面。“妈,这玩意比打BOSS难多了!”我没说话,只把他的手机轻轻放在桌子上——有些战场,总得亲自站上去。
真正的转折在他想给同学露一手那天。头天晚上翻着菜谱记笔记,铅笔在纸页上划出重重的痕迹,像在刻军令状。第二天炒土豆丝时,忘了把土豆泡出淀粉,炒出来黏成一团。他盯着那盘糊糊的东西,突然把菜谱往桌上一拍:“什么破教程!”
我递给他一双筷子:“你打球投篮也不是次次都中吧?”他闷头扒了两口,忽然笑了:“好像……也没那么难吃。”那天下午,他在厨房耗了两个小时,最后端着一盘卖相尚可的酸辣土豆丝,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。
有次我下班回家,推开门就闻到焦糊味。他系着我的大围裙,撸着半截袖子,正对着一锅黑乎乎的东西发呆。“想做你上次说的红烧肉。”他挠挠头,声音有点闷:“步骤记错了……”我走过去看向锅里,虽然卖相不佳,酱油的香气却很实在。那天我们就着这锅“失败的红烧肉”,配着白粥聊了很久,从他打球时的糗事,说到我年轻时的莽撞。
现在他会主动问:“今天吃什么?我来做。”切菜时不再东张西望,倒油时手腕稳了许多,甚至知道在炒肉片前,先把锅烧得冒烟再倒油。上次朋友来家里吃饭,他端出一盘色泽鲜亮的鱼香肉丝,有人夸他手艺好,他低头笑了笑:“其实就是火候到了,啥都能成。”
看着他站在灶台前的背影,忽然懂了所谓成长,不过是从觉得“什么都没必要”,到明白“有些事值得认真做”。厨房的烟火气里,藏着比菜谱更重要的道理:火候急不得,调味要适中,就像人生,既要敢把锅烧得滚烫,也要懂适时转小火。
原来少年的肩膀,就是这样在握住锅铲的瞬间,慢慢变得能扛起事的。那些关于责任的重量,关于坚持的温度,都藏在油烟升腾的厨房里,比任何说教都更有力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