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的高速路口，收费亭的灯像颗孤星。同事L搓了搓困的有些发懵的脸，第一辆货车的灯光就劈开了新的一天的到来。她扯了扯制服领口，把微笑抿得像枚钉子，在刷卡机“滴”的声响里，开始了又一天的重复。

这岗位看似简单，却藏着不为人知的刻度。夏天亭内温度能窜到四十度，空调外机嗡嗡响着，风叶吹出来的风都带着热浪。L曾在工作日志里记过：“今天人工收了237辆车，撕了237张票，处理15辆特情，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多少下呢？该买副护腕了。”那些被阳光晒得褪色的收费章，每个角都磨得光滑，像被岁月舔过的石子。

有一年冬天大雪封路，收费站广场上堵成了长龙。L顶着风雪给司机送热水，睫毛上结了冰碴。有个卡车师傅接过杯子时，粗糙的手在发抖：“妹子，你们这工作真熬人。”她哈着白气笑：“您跑长途才辛苦，我们守着路口，就像守着家门呢。”那天她在亭子里来回走了两万步，鞋底的防滑纹都磨平了，可夜里清点票据时，发现多了张司机塞的字条——“谢谢你的热水，像我闺女煮的姜茶”。

最考验人的是节假日。车流密集时，收费人员要在三十秒内完成“开窗、接卡、读卡、找零、递票、微笑、关窗”七个动作。有次国庆高峰期，L从早上八点坐到下午三点，没喝一口水，嗓子哑得说不出话。下班时发现制服后背全是汗渍，像地图上蜿蜒的河流。可当同事问她累不累，她却指着窗外：“你看那些回家的车灯，像不像银河？我们守着这道闸，也算给星星们指了路。”

车灯汇成的光河在黑暗里流淌，每辆车经过时，收费亭的灯都会在车窗上投下短暂的亮。L想起刚参加工作时，父亲说的“三百六十行，行行出状元”，那时觉得这话老套，如今却懂了——这小小的收费亭，何尝不是丈量时光的标尺？当你把重复的动作熬成了刻度，把枯燥的坚守磨成了星光，那些流过指尖的车票，终会堆成通往心海的桥。